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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熙载年谱(二)
杨抱朴
《昨非集》
【摘要】刘熙载是我国晚清时期著名的学者、文艺理论家和书法家,平生不喜为宦、不喜交游,惟以著书教学为己任。就是这样一位在中国古代文学史、书法史上极有影响的人物,迄今惜无年谱问世。本文多方钩稽文献,作此年谱,就教于学界同仁。
【关键词】清代；刘熙载；年谱
咸丰元年 辛亥 1851 39岁
《京寓秋日寄友》约作于是年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京寓秋日寄友》:“幽居门巷拟山阿,一径清风动薜萝。谢病且求逢客少,避名还恐著书多。云开蓟北千峰晓,梦隔淮南八月波。安得结邻偕隐士,菊篱携酒近相过”。
《得袁瞻卿明府书》约作于是年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得袁瞻卿明府书》:“君羁皖上感蹉跎,手札言情代苦歌。作宦史云贫已甚,悼亡骑者恨如何?邗江夜雨诸兄隔,京洛秋风故友多。尚忆樽前倾素志,白头终欲隐渔蓑”。袁瞻卿即袁青云,兴化人。【民国】《续修兴化县志》:“袁青云,字瞻卿,道光辛卯举于乡。甲辰大挑知县,分安徽。先后任全椒、亳州、霍山、婺源,所至有政声”[1]。查【光绪】《霍山县志》[2]卷六“秩官志”,云袁青云道光三十年任,自道光二十三年(【民国【《续修兴化县志》谓道光二十四年)任毫州知县(【光绪】《亳州志》[3]),已七八年,正应“君羁皖上感蹉跎”。“京洛秋风故友多”的故友当指刘熙载、陈广德及徐宗勉等。徐宗勉,后改名退,字进之,兴化人,书画家。时寓北京西山。【民国】《续修兴化县志》有传。刘熙载《昨非集》卷四有《浣溪沙#西山禅院访徐进之》。
咸丰二年 壬子 1852 40岁
春,【咸丰】《兴化县志》刊成。知县梁园棣总修,刘熙载、陈广德等任分纂。见【咸丰】《兴化县志》。
秋,为顺天乡试磨勘官。
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:“壬子,顺天乡试磨勘官”。
磨勘,即检勘、复查之意,不仅对中式举人试卷进行复核,而且对乡试考官出题进行检校,凡是不合文法,不讲避讳,有违统治者意旨及舞弊者,考官要受处分,举人要除名。参见商衍鎏《清代科考试述录及有关著作》[4]117-120。
《昨非集》收录之作品,大部分为四十岁以前作品,故始名《四旬集》。
《昨非集》序云:“此集始名《四旬集》,盖集中所编入,大率四十以前作也。”
韩弼元中进士。
咸丰三年 癸丑 1853 41岁
教习庶吉士。
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:“癸丑,教习庶吉士”。进士改庶吉士未授官职以前,特派大臣督其课业。
咸丰皇帝召对称旨,命值上书房。
俞樾《刘君墓碑》、萧穆《刘融斋中允别传》、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均持此说。惟《清史稿·儒林传》说是咸丰二年,显误。《昨非集》卷三《入上书房》:“授徒里巷心犹愧,况傅诸王愧更深。昨见冶工曾有羡,土型能办铸良金”。
咸丰皇帝见刘熙载早晚无倦容,体貌充沛,问其所养,惟以“闭门读书”为对。皇帝以“性静情逸”四大字赐之。
俞樾《刘君墓碑》、萧穆《刘融斋中允别传》、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均记载此事。
六月,符葆森有怀刘熙载诗。
符葆森《癸丑怀人诗》:“词赋相如擅,凄然渴病深。饥穷仍旷达,知遇总浮沉。儒素疑当日,交游证此心。软红尘十丈,待子湿甘霖”。诗末小字注云:“兴化刘伯咸编修,品端学邃,不为时所知”[5]。按:“伯咸”,应为伯简,为刘熙载表字,“伯咸”为误刻。另,符葆森《癸丑怀人诗》卷首序云:“二十年来,海内伟人才士为葆森师友者,大都散居四方,远数千里,近隔州域。江上之变,游离窜伏,既衡宇想望,亦不得见,况夫山川辽远,死生阔绝者耶!戎马在郊,翰墨不废,虽生一日,讵能忘情?涕零成咏,得诗凡百十五章。时咸丰三年癸丑六月南湖寓庐”。符葆森(1814-1863),原名灿,字南樵,江苏江都人。咸丰元年举人,诗人,编有《国朝雅正集》,著有《寄鸥馆诗集》等。刘熙载《昨非集》卷三有《赠符南樵》诗,诗云:“自古诗人误,多由名早传。众皆夸绣帨,君合守冰弦。杜老穷愁日,陶公乞食年。知希良可贵,肯被世情牵?”
与故相大学士倭仁友善,时常过从。他们一起讨论理学,倭仁宗程、朱,刘熙载则兼取陆、王及康节白沙诸儒,而又折衷于程、朱。时刘熙载与倭仁同值上书房,每五更,二人先至朝房讨论学术。
刘熙载曾手录倭仁《日记》数册,倭仁索要刘熙载的著作,刘熙载则谦逊不与也。
事见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。倭仁(1804-1871),字艮斋,亦字艮峰,蒙古正红旗人。道光九年进士。官至工部尚书、文渊阁大学士。
刘熙载生活极其贫困,“贫不能役仆,退值则独居,温理所业。自以脱粟,合恶草具煮食。一日,中涓来索犒金,见之曰:‘此可以食邪!’太息而去”。
事见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。
关于刘熙载值上书房时的生活窘境,相关史料多有记载,如朱克敬《儒林琐记》:“咸丰时入直上书房,每徒步先至,大风雪未尝乘车。衣履垢弊,诸王子窃笑,称为‘橱子翰林’。岁时内监多以酒脯馈直官求赐,至熙载宅,户无帘,床无帐。熙载方踞地爇薪,以砂铛煮粝饭。内监叹曰:‘刘公贫至此,我辈忍取求乎?’即持酒脯去”[6]。姚永朴《旧闻随笔》卷三《刘融斋先生》:“先生为词林,在上书房行走。一日太监至其斋,有所馈,大呼门者,乃无一人。至厅事后,见一持斧劈柴者,则先生也。……”[7]
为兴化《陈氏重修族谱》作序,末署“咸丰三年岁次癸丑翰林院编修刘熙载”。改谱为兴化中堡镇陈氏族人修①。
咸丰四年 甲寅 1854 42岁
有《闻朱梅庵病而作》诗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闻朱梅庵病而作》诗序云:“朱梅庵,高邮人,名枏,进士,官农部,熟于水利。比年家居,吴仲轩河督请护堤工,殚竭心力,久而病作”。诗云:“己饥己溺古人思,昼夜堤防病不知。一片实心无假借,坝功绝胜坝工卑”。《再续高邮州志》[8]卷四“人物志”:“朱枏,字梅庵,道光庚子举人,乙巳进士,户部主事。……迄咸丰间,督臣奏裁河弁堤工,多责成沿河州县,旱潦机宜必咨访于邑绅。枏留心水利,凡遇堤坝兴修、启闭,州牧必请枏会商督率；枏亦实心,不辞劳瘁,以保护桑梓。事详《河渠志》”。查《河渠志》,当为咸丰四年事。
仍与倭仁商讨理学,倭仁《日记》曾有记载。
《倭文端公遗书》[9]卷六“日记”(壬子以后):“读书穷理,字字不可放过。心思细应事,庶不粗疏。穷理所以存心,岂兀然如禅家坐定邪!刘庸(融)斋曰:‘蹈陆、王之弊,每谓存心即所以穷理。’此语可破其惑”。倭仁“日记”为“壬子以后”,姑系于此。
弟子范当世(1854-1905)生。当世,初名铸,字铜士、无错,号肯堂、伯子,通州人。
咸丰五年 乙卯 1855 43岁
韩弼元散馆,授刑部主事。刘熙载与之友善,时常畅谈。
韩弼元《赓廷、融斋同客济南,晤谈十日,各以书来道念,怅然作此以寄。第三首专怀赓廷,四首则为融斋也》:“曾共京华剖隐衷,拾遗补阙两心同。十年阆苑空循分,半载西曹罔效忠”[10]。
韩诗作于咸丰七年,届时恰好刘熙载为翰林院编修十年,而韩刚为刑部主事,故以“半载”为对。
咸丰六年 丙辰 1856 44岁
约是年,授彝程“正负加减乘除法”。
刘彝程《简易庵算稿》自叙:“忆自弱冠,先大夫中允公授以正负加减乘除法”。
年终政绩考核,刘熙载被列为一等,记名以备道府用。但不乐为官,以病乞假,遂决定设馆于山东禹城。
俞樾《刘君墓碑》、萧穆《刘融斋中允别传》、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并载“以病乞假”,当是托词。蔡冠洛《清代七百名人传》说:“大计群吏,君在一等,记名以道府用。不乐为吏,请假客山东,授徒自给”[11]1690。当为实情。
咸丰七年 丁巳 1857 45岁
春,在山东禹城设塾馆授徒,年底又馆定兴。
禹城在山东西北,汉置高唐县,唐改为禹城。刘熙载赴山东设馆,为何人引荐,不详。但据韩弼元于是年所作《赓廷、融斋同客济南,晤谈十日,各以书来道念,怅然作此以寄。第三首专怀赓廷,四首则为融斋也》,得知刘熙载曾与赓廷同到济南小住,甚欢洽。该组诗第二首说刘熙载“彭泽辞官尚未官”,小字注云:“融斋记名道府,以病辞,时假馆禹城”。第四首勉励刘熙载:“驰驱仍愿遵王路,莫向荒村守固穷”。砥砺好友要有所作为。赓廷,即强汝询(1824-1894),字荛叔,号赓廷,一作字庚廷,江苏溧阳人。咸丰九年举人。“汝询少有迈异,好学出于天性,博通经史,旁及方技、医卜,百家述作,靡不讨究”[12]。著有《大学衍义续》《春秋测义》等。时避乱寓居兖州。强汝询与韩弼元两家为世交,二人诗文集中怀念对方的作品极多。强汝询结识刘熙载,当与韩弼元有关。
强汝询于咸丰六年夏开始北迁,《求益斋诗钞》[13]卷四《咸丰六年夏,将挈家北行,避兵慨然而作》可证。以情理揆之,二人同客济南当在是年初,即塾馆开课之前。同年夏,他们又邂逅于泲水之滨。详见后文。
作《题蟋蟀轩诗二首》《祝柯斋中》和《过东阿旧县》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题蟋蟀轩诗集二首》序云:“此集明禹城刘士骥允良撰。余昔尝闻焉,而未之见。丁巳馆其邑,得借读之,觉其出处怀抱皆先得我心。题此以寄尚友之志”。诗云:“同姓同官志复同,天留此卷慰来东。君诗本是铿金石,我却吟秋似草虫”。/济南诗杰数沧溟,高气如凌日观青。姑射神人谁复识,独深洗伐在无形”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祝柯斋中》:“唇干舌燥日论文,翰墨何时足树勋?有志竟成推武略,至今人说耿将军”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过东阿旧县》:“路入东阿险,山行备苦辛。水枯沙见底,车轹石生尘。曲折藏村落,平颇问土人。道旁几株柳,剪伐不成春”。
是年冬,强汝询作《怀融斋太史》。
强汝询《求益斋诗钞》卷五《怀融斋太史》:“跖富夷贫古所疑,苍昊迥邈意孰稽。乃有智士耻受鞿,斡旋穷通开秘机,以巧得多为众魁。室罗金贝躬紫绯,艳夺世眼群慕师。既导其流不可隄,圣贤遗文寡所裨。呻之咀之为禄梯,模肖口吻不避俳。孰探其旨以自治,刘君苦心全秉彝。少掇上科官禁闱,长安十载无葳蕤。避利疾走恐被痍,衣敝缊袍咽盐虀。众曰困矣君益肥,进难退易义之期。拙宦自苦蒙咍讥,泰然不猜吾道非。嗟我薄德非君侪,相见幸如针引磁。雄谭奥辨倾肺脾,天人古今赅不遗。昼或忘食宵忘疲,蓬转不休东复西。丁夏再遇泲水湄,谓我当作蛩駏随。若体有疢交相医,若玉有玷互相劘。庶脱俗缰窥道扉,此言莫偿情曷依?索居易惛过夏胎,方寸日斗面瘠黧。鲁山有蒙复有龟,杏坛之风安可希?朔风萧瑟雨雪霏,隔千里兮同为羁。身无羽翼不得飞,引领北望徒嗟唏。”诗言是年夏,他们又邂逅于泲水之滨,泲水即济水。刘熙当是利用假期,探访名胜之地。
是年底,应徐太守聘,从山东禹城去河北定兴,设馆授徒。
鹿传霖《简易庵算稿》序云:“方丁、戊间,先生谢史馆,离上斋,应徐太守聘,而假馆于定兴也”。
是年底作《过杨忠愍墓》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过杨忠愍墓》序云:“墓在定兴,与元元勋张献武宏范墓相对”。诗云:“椒山墓树烈寒风,献武丰碑在眼中。却听行人辨功节,先生二字独称公”。揆诗意,当作于冬天。
蒯光典(1857-1910)生。光典,字礼卿,一字季述,合肥人。
咸丰八年 戊午 1858 46岁
设塾馆于定兴,十月回京城。
刘熙载设馆定兴一事,学界不知,王气中《刘熙载行年小志》亦不载。鹿传霖为刘熙载弟子,所记当不虚。定兴,元时属涿州,明时属易州,而清时属保定。查【光绪】《保定府志》[14]卷六“职官表”之“国朝知府、同知各官”:“徐志导,歙县人,进士,咸丰八年知府任,九年四月回任”。又查【民国】《歙县志》[15]“选举志·科目”之“道光二十四年甲辰”,本年恩科乡试:“徐志导,徐村人,北榜贵西兵备道”。徐志导即鹿言之徐太守。但府志言是年十月上任,而鹿传霖却说是“丁戊间”,其具体时间待考。徐志导,史志无传,其与刘熙载何时交往,不得而知。刘熙载《昨非集》卷三有《徐孟卿书来,谓余“世缘澹我相轻”,知未尽然,赋此自药》诗云:“澹得世缘须更澹,轻来我相未为轻。尚愁文字妨真隐,永使人归作者名”。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二卷同治四年六月廿七日记载:“贵西道徐孟卿(志导)来见”,又说:“徐君任保定太守,颇有名。瑞澄泉署直隶,一奏调署保定,而遂有师生之谊。徐君质直,非务奔竞者,如方耀诸人皆联为师生。孟子曰:‘人之患在好为人师。’其所养亦可知矣”[16]285。方濬颐《二知轩诗续钞》[32]卷二有《寄徐孟卿(志导)观察,时返扬州》、卷九有《为徐孟卿观察题<瀛壖雪霁图>》。方濬颐(1815-1889),字子箴,安徽定远人。与刘熙载为同科进士,官至四川按察使等。
关于刘熙载设馆定兴的情况,鹿传霖在《简易庵算稿》序中有过描述:“定兴之人,喜先生来,从游者甚众。时余方遭先壮节公都匀之难,奉柩由黔归里,经营祠葬,无暇制举之业。群从中有以余文质先生者,独蒙赞许。余之获识先生,自此始”。鹿传霖时年23岁。
刘熙载最迟于是年十月回到北京。
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一卷咸丰八年十月廿九日记载:“会同龙皞臣、李申凫诣作梅处,赴景阳楼午饭。作梅因邀宋雪帆、刘融斋两前辈、刘芋圃三人同饮。雪帆以事不至。六人畅饮剧谈”[17]183。
十一月初六,宴饮时,陈鼐赞誉刘熙载高节雅量。
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一卷咸丰八年十一月初六记载:“早,申凫邀同刘融斋、尹杏农、陈作梅、范云吉、龙皞臣、龙芝生、李麋生面食甚欢。午刻转就予小饮。陈心泉、何小宋复至,小坐而去。作梅述及融斋之高节雅量。予谓朋辈中能不为境遇所累者,融斋一人而已。因言融斋往在京师,所与往还,惟帅抑斋、韩叔起、徐进之数人。今进之匿迹西山,融斋时往视之,周其缺乏……”[17]186陈鼐(1813-1872),字作梅,江苏溧阳人,道光丁未进士,与郭高焘、李鸿章、帅远燡同科,被曾国藩誉为“丁未四君子”,官至直隶清河道署按察使。
十一月初九,刘熙载与郭嵩焘剧谈。他们谈论徐进之的为人,进而论时事及人的修养。
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一卷咸丰八年十一月初九记载:“刘融斋来谈。询及徐进之为人。曰:‘畸士也。其精神志趣,以字及画为归宿,人品于倪高士云林为近。’予曰:‘彼遂终老西山耶?’曰:‘终老西山,终老于家,一也。’子美诗云:‘远近理亦齐。’因及何愿船近著《北徼类编》,专论俄罗斯始末,及康熙、雍正两朝所定疆界。此次俄人‘索还故地’,朝臣遂无能知者。融斋叹曰:‘国家故不可无学问人。’予曰:‘岂惟不可无学问!自汉以来,高文典册,用相如文学词章,固不可少。唐宋之世,尤尚制诰,名家集中,得私存之。文人论事有识,立言有体,非苟而已。粤匪之起,朝廷两下罪己诏,及今夏复英利吉[英吉利]书,衰苶苟且,则政府无文章之过也。……’晚就申凫一谈。申凫言:‘融斋根柢深厚,挹之不尽。偶言及办事有未达,心常吃苦,此恐是累。’融斋曰:‘不要认作苦,且向此中透出。’谈次,又言‘凡不自适其意之谓苦。’因悟融斋弃官不为,敝衣粝食,而容色充娱,彼固有自适其意者在也。……”[17]189-190申凫,即李榕(?)1889),字申凫,又作申夫,四川剑州人。进士出身,曾入曾国藩幕,官至湖北按察使、湖南布政使等,有《十三峰书屋全集》。
十一月十六日,陈鼐说刘熙载平生“持咒”四语:忍屈伸,去细碎,淡泊以明志,宁静以致远。
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一卷咸丰八年十一月十六日记载:“晚赴陈心泉之召,同席陈作梅、何小宋、何愿船、陈同轩、蔡润叔、陈芝堂八人。作梅言:‘融斋自谓生平持咒,四语而已。曰忍屈伸,去细碎；曰淡泊以明志,宁静以致远。’皆武侯之言也。酒罢,与小宋共车归。……”[17]194
十一月廿八日,刘熙载与郭嵩焘、宋晋等人谈音韵学问题。
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一卷咸丰八年十一月廿八日记载:“偕篁仙赴皞臣处早饭。便拜宋雪帆、许仁山、刘融斋、林远村、范云吉……。融斋言:‘《切韵指南》最简而约。’又言:‘习清文者,以《清汉对音字式》、《圆音正考》二书为根本。大抵中国从文不从音,外文从音不从文。所以中国文教之盛,自黄帝正名百物始,忆万年书同文,行同伦,不能改异。本朝起极东,自东逶北,以达于西洋,皆各以其音为文。故习清文者,叩其名姓,答言吾国文字以声转,不如中国有主名也。大率外人皆如此。所以佛氏经典,至今赖中国文字以传。叩之五印度人,无能通其义者,由古今之音异故也’”[17]200。
约是年底,刘熙载筹集资金送徐进之回兴化。
李详《药裹慵谈》卷四/徐进之先生”云:“吾乡徐进之先生,初名宗勉,字谈月,工书,画兰竹……徐遁入西山为道士……咸丰八年,融斋宫允集乡人醵金资徐归,遂不复出”[18]672-673。
是年回北京之前作《读鹿忠节公家传》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读鹿忠节公家传》直:“成劳宣幕府,死节效城墉。讲学仅馀暇,旨开孙夏峰”。鹿忠节公为鹿善继(1575-1636),字百顺,明易州定兴人,信奉王阳明之学,进士出身,以忠孝著名。鹿传霖为其八世孙。
咸丰九年 己未 1859 47岁
回北京后,仍设塾馆。鹿传霖从之学。
鹿传霖《简易庵算稿》序云:“当是时,余与君(刘彝程)皆少壮耳。越明年己未,先生改馆京师,余因从学为文,又以病不获日月请业。”朱克敬《儒林琐记》亦云:“居京师授徒自给,不受亲故馈遗”[6]。
是年结识年轻才俊王闿运。
时王闿运赴京参加会试,受肃顺赏识,寓居法源寺。“于时名贤毕集,清流谋议每每有会宴,多以法源寺为归”。(王代功《湘绮楼府君年谱》),二人相识,殆此时也。
王闿运有《寄怀刘先生熙载》诗。
《湘绮楼诗集》[19]卷五《寄刘先生熙载》:“任才多所失,任意少所成。至德不婴时,敬慎为道情。末俗扬颓波,矫世亦自轻。景行将何寄?夫子照徽英。冲性远符绶,澹虑辞承明。贞介岂违物,邈然自超荣。人言黄唐远,取之在户庭。天人损益间,得失两不名。曰余厕南趎,未赏悔吝萌。逍遥河侧游,伐辐愿澜清。夷惠非隆运,恤纬独沾缨”。诗中表达了对刘熙载的景仰。五十年后,王闿运在江宁(今南京)见到李详还忆及刘熙载,说:“此先生(指刘)谦德溉人,壬秋少时便令心折,亦不易也”[18]696。
李详(1859-1931)生。详字审言,江苏兴化人。
咸丰十年 庚申 1860 48岁
正月初八,与随僧格林沁赴天津办理海防、暂回京城的郭嵩焘宴饮。
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一卷咸丰十年正月初八记载:“晚赴叶云岩之召,同席刘容(融)斋、刘芋圃、龙皞臣、赵元卿、高碧湄、李眉生共八人”[17]297。
闰三月廿五日,与郭嵩焘等交游。
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一卷咸丰十年闰三月廿五日记载:“入城诣许滇师、宋雪帆、刘容(融)斋两前辈”[17]350。
五月初三,湖北巡抚胡林翼以“贞介绝俗,学冠时人”疏荐刘熙载。
《胡文忠公遗集》卷三十七《敬举贤才,力图补救疏》云:“又臣访闻告病编修刘熙载,贞介绝俗,学冠时人,,以上八贤,臣胡林翼均未曾识面,亦无文字往来,访闻既确,据实附陈,以备圣明采择”[20]。
《郭嵩焘日记》第一卷咸丰十年五月廿六日也记载了胡林翼的奏疏:“保举人才十六人:一沈葆桢,一李元度,堪胜督抚藩臬。一左宗棠,一刘蓉,各募兵六千,随办江南军务。一刘熙载,一毛昶熙,一薛鸣皋,一尹耕云,一杨宝臣,一梅启照,一范泰亨,一田玉梅,请旨简用。一严树森,一毛鸿宾,一阎敬铭,一邢高魁,现在湖北办理军务,不敢不以其名上闻”[17]368。
丁柔克《柳弧》卷四《胡文忠荐贤》:“年伯胡文忠公之保沈文肃、刘熙载、毛煦初侍郎、薛鸣皋、尹耕云、杨宝臣、梅启照、范泰亨、田玉梅,皆未谋面,亦无文字往来。其保左爵相也,同学而兼姻亲。均为圣朝得人起见,外举不避贤,内举不避亲,百世馨香,万民尸祝,洵无愧也”[21]269。
八月二十九日,英法联军入侵北京,火烧圆明园,官吏多迁避,刘熙载独留北京。
【民国】《续修兴化县志》卷十三《刘熙载传》云:“庚申,都中有警,官吏多迁避,熙载独留”[1]。
十月十二日,致回乡就医的郭嵩焘一封信。
见《郭嵩焘日记》[17]41”。
胡林翼又聘请刘熙载到湖北武昌主讲江汉书院(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作“汉阳书院”)。
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等均有记载。
咸丰十一年辛酉 1861 49岁
赴武昌江汉书院。
正月从北京出发,经由邯郸、开封、襄樊、荆门、天门,最终在三月初到达武昌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依次有《邯郸题壁》《辛酉雪后过大梁,见居民避贼者苍黄转徙,纷沓于道。为两绝以志慨》《襄江夜雨》《荆门舟中清明》《舟卧闻到天门》《行近黄鹤楼故址而回》等诗,即纪行诗也。
二月,胡林翼专弁以百金迎接刘熙载到武昌,主讲江汉书院。
胡林翼咸丰十一年二月十四日《复阎敬铭》函:“弟昨专弁以百金迎刘融斋(名熙载)先生来鄂,关订三百金,可与午山共作主人。凡楚士阅课之有文有行者,可以(弟与午山请此老以教楚人)融斋先生教之(并为我辈之师)。其馆舍即赁屋而居,午山代谋之(三百金外,或须火食六十金,多则融斋亦不受也)[22]44。
到武昌后,因战乱,暂寓知府李宗焘衙斋。因学员星散,无法上课,刘熙载欲去军营中见胡林翼,胡林翼回信让战乱平息时再去。
胡林翼咸丰十一年三月二十日《复刘容斋太史》函:“容斋大兄大人阁下:十九日接到初十日来函,敬悉文驾于正出京,三月初抵鄂省。藉稔行旌所指,缘路康平,都符心祝。弟历载从征,驰驱戎马,筹兵议饷,烦琐堪胸,急拟晤对名儒,用消尘集。乃以□谋不臧,遂致贼踪纷扰,良觌犹稽,惆怅何似!现在皖贼复由上游下窜,台从来营,应俟驿路肃清,始可遄行耳。即此奉复。顺请道安。弟胡林翼顿首”[22]263。
胡林翼咸丰十一年三月二十日《复李午山太守》函:“午山大兄大人阁下:十九日接到十一日来函,得悉刘容斋太史于月初抵鄂省,移寓衙斋。现在皖匪复由鄂下窜,驿路未清,容斋欲来营中,应俟军事稍定,乃可遄行也。弟前恙渐愈,精神尚未复元,药饵照常服食,并附闻。即颂近祺。弟胡林翼顿首”[22]189。
四月,刘熙载仍寓居李宗焘衙斋。
胡林翼咸丰十一年四月七日《复宋雪帆》函中有云:“容斋、芋圃均到鄂,暂以午山为居停”[22]244。
芋圃即刘本忠,寿州人,举人出身。精研《周易》,工诗。曾馆于刘熙载同年何彤云侍郎家,与名公卿相唱和。有《触萍诗钞》一卷。刘本忠也被胡林翼聘入幕府,与刘熙载同行赴武昌。赵树吉《鄢山房诗存》卷三《送刘芋圃孝廉(本忠)之胡宫保英山幕》:“九衢冠佩接云龙,朴学何人识此翁?日下交游奴饭白,酒边谈笑醉颜红。远闻幕府求孙惠,近见襜帷并马融。(君与刘融斋前辈同行)京络缁尘久愁污,挂帆吾亦欲俱东”[23]。
端午节前后,遇到客居武昌的故友著名诗人、学者、书法家莫友芝。莫友芝有《后逃城行简刘融斋(熙载)供奉》记载此事。
莫友芝《郘亭遗诗》[24]卷七《后逃城行简刘融斋(熙载)供奉》:“鄂城累月刁斗喧,九门纂严开两门。逃人渐归趁端午,翻然一哄还惊猿。问来何闻去何见,但有狂走奔其奔。百金一舟担千钱,争门夺港相踬掀。门官不呵绿营闭,嚣牙闹市如空村。此中岂自有机要,当涂秘策且勿论。融斋师席尊,虎皮未暖臀。入危居乱悔至此,急若野鸟羁笼樊。郘亭盾墨慵,眈守丛桂园。昔诚批亢此穷蹙,决以静摄扶灵根。便愁伤勇亦甲计,明旦笠屐观东屯”。凄楚中不乏幽默。莫友芝,字子偲,号郘亭,其先本籍为江南之上元,后迁居贵州独山。
刘熙载当于咸丰十年与之结交,时亦依胡林翼,为其校《读史兵略》。
五月十四日,胡林翼写信给阎敬铭、李宗焘,专门谈刘熙载,仍对刘熙载寄予很大期望。
胡林翼咸丰十一年五月《致阎敬铭等》函:“丹初、午山仁兄大人阁下:前此敦请融斋先生到鄂,欲变化鄂中士习,前又奏请云岩来鄂矣。融斋先生至此,适因林翼谋兵不妥,致全省震惊,尤以为愧,尤以为惧。窃又念正人临楚,楚祸终必有豸。而林翼久病危笃,竟不能殊意者,尚待正气之复振乎?致请台安。弟林翼顿首”[22]》”。
又结识数学家丁果臣,时亦被胡林翼聘为鄂省校书。刘熙载有《送丁果臣由湖北之长沙》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送丁果臣由湖北之长沙》:“丁仪共处久知贤,相送南归意惘然。自昔骚人悲落木,于今看上洞庭船”。据诗意当久相知而今相逢。丁果臣,名取忠,字果臣,湖南长沙人,数学家。有《数学拾遗》《粟布演草》《演草补》等。
事迹详见《碑传集补》卷四十二《丁取忠传》。后刘熙载长子彝程曾专程去长沙向丁果臣请教数学。
刘熙载到武昌后,因太平军之乱,无法见到胡林翼,更无法上课,不便久留,作《鄂城留别》以志慨。
《昨非集》卷三《鄂城留别》,序云:“胡咏芝(一作润芝)中丞延余主讲江汉书院,比至,知诸生因避贼烽他徙。余旋辞去,作此留别。又,中丞前尝以余名入奏,故诗内及之”。诗云:“荐剡知名忝,招延致礼频。传经公许我,问字地何人?关塞连烽火,文章恼鬼神。去留感知己,不在聚宵晨”。诗序及诗交待了事情的原因,表达了对胡林翼知遇之恩之感激以及对现实的无奈。两个多月后刘熙载便离开武昌,去山西设塾馆授徒。
沈祥龙《刘先生行状》:“湖北巡抚胡文忠以‘贞介绝俗,学冠时人’疏荐,延主汉阳书院,至则省城戒严,诸生未集,辞去。之山西授徒自给”。王气中《刘熙载行年小志》云:“刘熙载在山西并没有做官,也没有授徒讲学”。前者是,后者非。
刘熙载赴山西之行程,是盛夏过太行山(《盛夏过太行》),然后进入山西境内(《始至山西闻歌》《韩信岭题壁》),秋天到太谷县(《太谷把酒持螯》)。
是年,女婿吴嵩泰、长子刘彝程将赴顺天应北闱乡试,中途遇盗,行囊尽失,不果行。
吴嵩泰《课馀偶存》有《将赴顺天应北闱乡试,留别四首》,其四云:“海上乘槎作快游,良朋三两喜同舟。(与刘省庵、王肃岑同行)问谁倍长龙门价,盼到名题雁塔秋。回顾乡闾生别感,那堪风雨起新愁。骊歌唱罢辞家去,惭愧途人吉语投”。又《将赴北闱应试,行至刘河遇盗,行囊尽失,不克前进。闻海上亦有烟氛,归途感赋》: “惊传海上阻烟尘,前路何容再问津。日射天门空极目,云归山岫仅闲身。功名翻羡从军客,情绪先如下第人。一晌壮怀消释尽,倾怀聊自慰劳新”[25]。
外孙吴同甲(1861-1926)生。同甲,字棣轩,嵩泰子。
(《刘熙载年谱(一)》刊于辽东学院学报2007年第》期,该文94页第4自然段末行“刘熙载于道光二十七年通籍”句中“二十七”应为“二十五”,此处乃笔误-作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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